“其实相比果汁，我更想要一些冰凉的酒水。”尖耳朵的女性对着同行的一众尖耳朵轻声说道。小嘬果汁的同时，她用竹签扎下了玻璃杯口的一小块苹果，细细地咀嚼。
说话的女性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心，就像被群星环拱的明月，静静地处在星座的最高点。
她稍微撩起淡金色的发梢，擦去额头的汗珠。有微风稍微吹过，长发随着风披散在空中和肩膀上，尖尖的耳朵从发须中稍微探出头，有些许可爱和俏皮。
侧窗斜照过来的阳光，微微投在她脸颊上，在一片细腻的洁白上抹上了一点亮斑。
“爱莲娜。”五人中带着深蓝色大盖帽的女性，开口说道，“你还在发脾气吗？”
爱莲娜把苹果用力地嚼碎，平静地说：“怎么会生气呢？这里环境那么好，又有好吃的。我早就把要去翡冷翠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诶……那个，爱莲娜还有什么想买或者想去的地方吗？”大盖帽女性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
“鲁卡提耶，你不用再说了，她听不下去的。”同行的银发的老者伸手打断了大盖帽女性，他的声音平缓而又有力，“爱莲娜，你已经不小了。”
“哦。”听了老者的话后，爱莲娜也不再多说，静静地喝着果汁饮品。
老者叹了口气，看着身旁围坐的众人，还有其他餐桌上围坐的人类种，不时还能感受到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来这里？
老者抬头，像是好好地思索了一番。
大概是曾经的友人带自己来过吧。老者低头嗅了嗅小杯中的莫特，熟悉的气味，带着一丝稍许甜腻的感觉。
“我讨厌卡利安教派的这种送神礼节。”爱莲娜皱了皱眉头说道。
“万物有灵，”老者发出一声长叹，厚重的叹息声直接盖过了爱莲娜，“收回你刚才的牢骚。不要在教礼节说这种话，你还是个亚顿公民。”老者特意咬重了亚顿几个字。
爱莲娜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她本来不用在这种初春的日子待在这种边陲小镇，她本应和其他精灵女孩一样为春祭作准备，可以身着带有各种花饰的绮丽长裙、戴上精巧的小首饰在那梦幻般的水晶舞台—格利凡起舞。
只要她登上舞台的那一刹那，她就将绽放为最夺目的星星，无论是父王还是水晶宫的种种古老存在都会被她所吸引。
但是因为一纸条文，她现在要从精灵国一路车马奔波去翡冷翠。
如同古老故事中帝国间的婚约一样，那些可笑的、幼稚的古老故事，爱莲娜听过无数遍。只不过这次她是故事的主人公，而且没有白马王子来接她这位精灵公主，她只会作为单方面的交换生入主翡冷翠的玛纳斯神学院。
“卡洛埃利可真小。”爱莲娜小声嘀咕。
“翡冷翠会很大的，那里可是亚顿的第二首都。”鲁卡提耶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道，但随即她不再讲，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她。
而爱莲娜在用小叉子在她那份剔透的雪葩上戳来戳去，直到捣成了烂泥样的一滩。她不喜欢人类的种种，虚伪狡诈，背弃原则。
“我一想到两三年都要待在那种充满人的地方，就浑身发抖。”爱莲娜把刀叉嵌进了烂泥深处，握住刀叉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殷红。
鲁卡提耶和另一位银发精灵想要说话，但都被白发长者用眼神制止了。他轻轻靠近爱莲娜，高大身躯下的灰色长袍挡住了阳光，遮住了爱莲娜的脸，那张精致的脸蛋上隐约挂有泪珠。
白发长者用粗糙而有力的手轻轻握住爱莲娜，轻声说道：“孩子，有我在，有我在。一切都没事，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不想去翡冷翠……艾斯卡尔爷爷。”爱莲娜微微偏过脑袋，倚在老者身上。
艾斯卡尔苦笑，这是他们旅途上第几次似曾相识的对白，有些数不过来。他们从提尔纳诺一路南下，一路绕行来到了这个边陲小镇，来到了精灵曾经的故乡——希莱森林，都是为了让小公主能够快乐一点。只不过美好的景物除了能带来点滴幸福感外，往往还能提醒起曾经的美好。
王上，这条路线也许一开始就选错了。艾斯卡尔顺着窗沿，向北方望去。
“如果能够预知未来，那一百年前的精灵会不会拒绝加入亚顿的盟约呢？”爱莲娜用质问的语气轻声说道，她在注视着艾斯卡尔，“如果像千百年来那样生活在森林深处，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为了王国的生存。那可是诸神的时代……”艾斯卡尔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古老的故事。
“可那是我妹妹。”爱莲娜咬紧牙，发出近乎咔嘣的声响。她闭上眼，就能想到那个夜晚，一群人、一片火还有消失在一片火海中的熟悉身影。
十年前，亚顿最恶劣性质的种族事件在精灵王国的首都提尔纳诺发生。一群黑色衣着的人类种在水晶宫抢掠精灵种，包括小公主在内共计一百三十四位精灵种失踪，其中上位二十四。精灵王震怒，单方面宣称要撕毁亚顿公约。
但随着教宗与精灵王的会面，一切突然归于平静。卡利安教会则发表声明称，那些都是被魔鬼诱惑心智的人，已经失去了亚顿公民乃至为人的资格，他们将联合仲裁所、猎人协会进行狩猎。距今为止历时九年零五个月，共计七百八十余人被处以枭首、绞刑。但并没有关于精灵的任何消息。
而今年也是精灵王国锁国十年后，第一次重新回归亚顿。也是在教廷邀约下，精灵王国的长公主将以和平使者的身份首次进入人类的神学院。
“这能够重新带来和平吗？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就绝不会妥协，哪怕发动战争也要荡清所有的魔鬼，把妹妹找回来。”爱莲娜攥紧了拳头。
“你父亲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都是为了王国。”艾斯卡尔叹了口气，“我们会陪在你身边的。”
爱莲娜闭上眼，她轻轻哼唱，关于风与精灵的歌谣，只不过结尾变了调，
“翡冷翠肯定聚集着最多的魔鬼。”她平静地说，瞳孔由浅绿变成了银白。
……
江凡又稍微帮德雷大叔收拾了一下厨房，剩余的肉材都被稍微处理成块状的肉质胶冻以便保存。
“德雷大叔，我等下陪诺艾尔到西城区的教堂看圣餐仪式。应该没什么要帮忙的吧。”
德雷大叔只回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
晚钟响后便是圣餐礼，只不过这次的仪式是历来最盛，即便晚钟响了数次，依然没有准备好。白袍的司仪进进出出，手里拿着各种意义不明的装饰物件。蓝袍的执事则把繁琐的各类金银器具，按着某种奇怪的规律摆放。
江凡这个位置能正好地看到站在正中间的胖神父，像是天气太热，神父不时用长袍擦拭额头，袖口已经阴湿了一块。
“那个是什么？”江凡指向人群外侧的一个突起，那是用小原木堆砌成的小山。
“那是碳烤台，用来烤小羔羊的。你忘了，圣餐礼是一定要吃羔羊肉的。今年以前这类物件都是外包的，去年我们还负责一个碳烤台呢。”诺艾尔将烤肉串上的椒盐肉块一口吞下，含糊不清地说道。
“据说卡利安诸神为了从残暴的旧王手中拯救亚顿的子民，借代言人莉安娜降下七大天灾和九个神迹告诫旧王，并引领人民走出旧王统治的灾祸之地——艾凡尔。但是残暴的旧王刚硬蛮横，他不听神的劝言，甚至想借助炼金术的力量建造直通神居的通天高塔。然后卡利安诸神对暴虐的旧王以及艾凡尔降下了神罚，白翼的天使将在祈祷夜里诛杀艾凡尔的所有生灵，除了信仰者。亚顿的子民接到了神谕，他们在春季第三个礼拜日的黄昏时候，宰杀羊羔，将羊羔的血涂抹在门框和门楣上面，晚上那灭命的天使经过时，看见血的记号，就会逾越过去，亚顿的祖先得以保留性命。”诺艾尔熟练地讲解道，“这一天后来延续下来被命名为教礼节，晚上则是祈祷夜，早中晚的九声钟响，象征着莉安娜的九个神迹，而晚宴圣餐仪式上的羔羊肉和葡萄酒则代表受苦肉身和罹难之血或者旧王之血。”
“你知道的还蛮详细的。”江凡说道。
“翡冷翠的玛纳斯学院虽说是一家魔法学院，但在亚顿基本也都是神学院，入学考试可是有《宗教基础》的，我可不想入学就挂科。不过教堂小姐姐和胖神父布道以及祈祷日夜都会讲这些故事的，你全都不在场吗？虽说与魔法无关，但是神学也很重要哦。”诺艾尔顿了顿，瞄了眼江凡。远处的微弱火光在轻轻的跳动，不过光线依旧暗淡。“你不是一直想学魔法吗?”
“但是我学不会啊。”所以卧室里才会有成排的那类书籍吗？江凡有些想笑，确发出艾伦的苦涩笑声。
诺艾尔看着江凡认真地说道：“我听说除了直接借助空气中魔素的牵引外，还有很多借助魔法书成功窥视魔法世界的术士。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找那些‘活书’，然后带回来一本。”
“到时候我去找你吧，如果我还对魔法感兴趣。”江凡回道。
“嗯。”诺艾尔伸出手指，做出勾手的动作。两人在微弱的火光下，小拇指勾着小拇指，立下了一个些许幼稚的誓言。
随着一悠然的钟响，圣餐礼的布置终于完成。
胖神父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下意思地想要站上台去发言，但突然也意识到了这次的舞台不属于他。刚迈出的脚僵在了半空，他稍微移了下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圣餐礼的仪式火把被点燃，那是一只带着金色手镯的白皙少年的手。
身穿白色金丝长袍的少年，站在台上熟练地完成了圣餐礼颂词。他对着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诺艾尔看到台上的人后吃惊地捂住了嘴，指着少年大声喊。周围的人群也骚动了起来，人们向潮水一样向前台涌去。
“什么？”江凡被人流推挤开，他用力拽住诺艾尔的手，尽量不让两人走散。
“我说……”诺艾尔凑近他身旁大声说道。
但是听不清楚，周围人的声音和诺艾尔的声音以及台上少年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周围的景物也随着混沌的声音逐渐模糊成一片白光。
“江凡哥哥，江凡哥哥。”江凡感觉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周围的世界也在打着转摇晃。他定住神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旁边是江无思。
“你刚才从沙发床上摔下来了，发出了好大的声响。”江无思模仿着发出了哔咕——的奇怪声响。
江凡摇了摇头，闭上眼又摇晃下脑袋。
白色光芒又出现了，人群拥挤着推搡前进。
“约好了。”诺艾尔正笑着站在他面前，还有微微翘起小拇指。
“诺艾尔。”江帆小声说。
江无思把手贴在江帆眼前，使劲地左右摇摆，她甚至想直接把老哥拍醒，但又担心他是在梦游，只好轻声说：
“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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